那个老者大怒,大骂道:&ldo;那你也得如此偿命!&rdo;我知道他心中有痛处,对这种指责十分敏感,忙开口道:&ldo;他并非在骂你。&rdo;那个老者一停,恨声道:&ldo;你难道是想帮他们吗?&rdo;
我摇头说道:&ldo;不,我无力帮任何人,我只想对你们讲那个故事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。如果自己造成了别人的苦难,早晚自己就会是那苦难的承受者。天网恢恢,没有人能够逍遥在外的。&rdo;
那个大汉冷笑道:&ldo;照你这么说,我们什么都别干了!就坐在那里容人为非作歹吗?!&rdo;旁边的人们一阵呐喊:&ldo;对呀!&rdo;
等他们安静些,我接着说:&ldo;我没有说要纵容恶行,但不该伤及他人。正义之师,不染一滴无辜的血泪。如果不能做到这点,就是以恶报恶,让恶行蔓延,最后毁掉的也是自己的现在和未来。&rdo;
那大汉又说:&ldo;什么天网恢恢,如果上天有灵,为何不雷劈恶人,为何让世间充满恶行?!&rdo;大家又是一片叫嚷。
这是一个上千年来大家争议无休的问题,我深深叹息,过了一会儿,人们都看了我,我慢慢地说:&ldo;上天给了我们思想和意志,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学会相处。上天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充满了善意和生机的世界:流血的伤口会愈合,烧焦的土地会重现生机。浴血凤凰,会再飞起,即使小糙死去,都会留下种子。天地间随时都在展示着这样的慈悲,提示着人们上苍的好生之德。可是我们需要时间和经历去学习善待他人,去体会他人的心地。有人也许三生三世就够了,有人也许十世千年都不能醒悟。这世上总是敌意横流,仇杀不息,是因为有许多人还远远没有明白这个道理。但上天有无限耐心,依然让大地年年春夏秋冬,生命繁衍如昔……等待着我们在罪恶间感悟宽恕,在苦难里学会承担,在纷争里寻求和平,在恨怨中珍惜爱意。上天没有送来霹雳,正说明了上天的信心:我们总有一天会自己缔造出世间的和谐。&rdo;
说完,我灰心丧气:上天都有耐心让人们按照自然的规律学习,我干吗在这里横插一腿?反而让大家都与我陷在了这个麻烦里。不禁说道:&ldo;我只是个过路的,平庸无能,不能阻止恶行,不能救人苦难,也不能疗人病痛。我不是来给你们调解纠纷,你们之间世代血仇,恩怨交葛,不是外人可以理得清。只能靠你们自己寻求破解。我们就此告辞了。&rdo;
两边的人都不动,那两个头目不说话。气氛紧张,我开始慌乱,低声对李伯说:&ldo;你能不能到他们耳边说句话?&rdo;李伯说道:&ldo;不能,我不能离开小姐。&rdo;
钱眼笑了:&ldo;什么话?知音,我去说。&rdo;
李伯皱眉道:&ldo;钱公子不可冒险。&rdo;
钱眼晃头,&ldo;我是要饭的出身,自来熟,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。知音,你告诉我。&rdo;
我在钱眼耳边说:&ldo;你对那个老者说&lso;你的嫂子&rso;,再对那个大汉说&lso;你的父亲&rso;。&rdo;
我离开了钱眼的耳朵,钱眼还伸着头半天,问:&ldo;就这些?&rdo;我点头。钱眼一笑说:&ldo;太简单了。&rdo;说完,身子骤动,可没有脚步声。在拥挤的人中,闪避挪让,几声:&ldo;失礼多谢&rdo;就到了那个老者身边,老者才要举手抵抗,钱眼已经在他耳边说了句话,眨眼就蹿行到了另一边。对那个大汉说完,瞬息就回到了我身旁。周围密集的人群,对他毫无阻碍,前后没过几分钟。一时间,大家静寂无声,大概都和我一样,被他这些快速无声的动作惊住了。
钱眼隔着我,对杏花笑:&ldo;杏花娘子,想我了吗?&rdo;杏花张了嘴,说不出话来。看看人们不动,钱眼眼睛一转,大声说:&ldo;知音,他们没反应,我是不是说错了?这回我反过来说一次!&rdo;说着,就要动,那边老者开口道:&ldo;大侠一番好意,我们心领了。给大侠一行让路。&rdo;这边大汉也说:&ldo;多谢指教。&rdo;
人们一通喊:&ldo;让开让开,让他们走!&rdo;开始让开了一条路。
李伯在我身前回头说:&ldo;小姐跟上我。&rdo;他看着钱眼,说道:&ldo;钱大侠……&rdo;钱眼嘿嘿笑:&ldo;别别,李伯,钱公子就行,显得我是个文人。你领路,他们都交给我了。&rdo;
我泄了劲儿,开始颤抖,杏花一把搀扶住了我,低声说:&ldo;小姐,快走呀。&rdo;她的手也在发抖。我低了头,脚步磕绊地被杏花扯着走出了漫长的人群夹道。终于到了马前,我哆哆嗦嗦,杏花连推带扶地把我给弄上了马鞍。李伯从鞍边抽出了剑,挂在腰间,轻出了口气。
李伯上马,骑过来牵了我的马缰,对钱眼说:&ldo;钱公子在后面慢走,别让人跟着我们。&rdo;钱眼答应了一声。李伯等着杏花骑到了我的马边,谢审言跟在了我的马后,才说了句:&ldo;小姐,我们走快些,你扶好。&rdo;说完趋马前行。
走了不久,我们身后,一片杀声骤起,双方终于动了手,但没有向我们的方向袭来。
我打着颤,只有紧握了鞍子,觉得身心空虚,像一片叶子,能随着奔行的马飘起,再坠于路边,零落成泥。
杏母
终于到了旅店,下了马,我几乎得迈不开步子。杏花半搀半拖着我进了屋。我一下就倒在了床上,抖了一夜,不想吃东西,只喝水。到天快亮了才睡了一会儿,可一下就醒了,心中乱跳。一闭眼,就似乎回到了那些激愤的人群中。
第二天我还在床上躺着,除了杏花,谁也不想见,昏昏沉沉,似睡似醒。到傍晚,我终于同意让一个郎中给我看病,说是受了惊吓,心悸胆虚,没有说出我其实是经历了一次神经错乱。他开了药剂,真是苦得难以下咽。又是一夜半睡半醒,手脚冷战。次日,早上,李伯找来了一位针灸郎中,把我的脑袋扎成了一个针葫芦。我喝了一口汤。下午,李伯找来了一个盲人女子,给我遍体推拿了半日,我天黑后睡了一个时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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