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以事是玉姐挑的头儿,后来却是九哥与政事堂上下用心,她只管看李长福收钱,余者竟不须她来管了。梁宿更与九哥商议,暗令穗州附近将近年徭役用于修路。
玉姐不管那外头事,外头却又有人来寻她。年节将近,章哥眼见便有三周岁,玉姐正与他开蒙,无非教些个《三字经》一类,先教他识些简单的字,又教数数儿。章哥已能磕磕绊绊数至一百,字儿也识了不少,小茶儿于旁便夸他聪明。玉姐没养过孩子,有个金哥,小时候的事儿到如今也有十年,都记不大清了,小茶儿正好有个略大些的儿子,玉姐便当她说的是实。心里也觉章哥并不愚笨。
这日,玉姐正听着章哥背《千字文》,她坐着,章哥于她对面立着,将两只小手儿往背后一背,慢悠悠背那&ldo;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&rdo;。也不解其意,只管先硬记下了。正背间,顶了李长福缺儿的一个宦官于同平抱着柄拂尘进了来,单膝一跪,禀道:&ldo;永嘉侯夫人蒙召入内。&rdo;
自玉姐蒙册立,洪谦升做永嘉县侯,秀英亦做国夫人,然称呼上,却还是妇人随夫,内外皆唤她做永嘉侯夫人。秀英欲来见,玉姐自是乐间,往往头日请见,次日便得入内。
秀英来时,章哥将将背完一段,玉姐原含笑听着,待他背完,一招手来:&ldo;往娘这里来。&rdo;章哥蹬蹬蹬走了来,抓着玉姐的手来,爬往坐榻上,端端正正坐了,一双胖手却不肯放开。玉姐便也由他抓着。
秀英往见玉姐,玉姐只受半礼。依着她的意思,这半礼也免了倒好,这些个礼数,只好迷外人的眼。秀英却十分不肯,道是礼不可废。如今行了半礼,又问章哥好。玉姐使空出来一只手儿戳戳章哥手背,章哥松了手,跳往地上,也问秀英:&ldo;阿婆好。&rdo;
秀英道:&ldo;好,都好。&rdo;等玉姐请她坐下,这才坐了。
玉姐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,便使小茶儿带章哥下去喝水:&ldo;背这一大长篇子,他也该渴了,与他些蜜水喝,休多吃了糕饼,又吃不下饭。&rdo;小茶儿答应一声,领章哥下去了。
秀英左右看看,问道:&ldo;湛哥呢?&rdo;玉姐道:&ldo;他那辱母哄着,才哄睡。一动他便醒,睡醒了便要闹,且叫他睡罢。&rdo;那新生的二哥现取名为湛,八个月大,也有两个辱母,却是外头新补进来的,玉姐留心,使人请申氏荐了辱母进来,一则自家放心,二则也好叫申氏放心。
秀英这才说着正题:&ldo;前些日子,听外头有传言,宫里派人出去经纪买卖了?&rdo;
玉姐道:&ldo;是哩。&rdo;秀英道:&ldo;这……宫里哪有亲自经营买卖的呢?说出来不好听哩。原本外头已有人说了些儿不好听的,如何眼下娘娘又‐‐&rdo;
玉姐道:&ldo;娘听他们说来!九哥晓得的,九哥甚都不说,他们说了也不管用。&rdo;秀英道:&ldo;那也不能由着性子来,休问是谁,叫御史谏了一回、参了一回,也不是个好事。&rdo;
玉姐道:&ldo;我又不偷、又不抢,也不是亲拿秤拿等子,只出个本钱罢了,皇帝家也要吃饭哩。外头……大官人、小官人的,但有个余钱,除开买房置地,谁个不这般干的?官儿小些的,想做还做不来哩。&rdo;
秀英道:&ldo;大官人、小官人们家里娘子能做的,你是官人娘子?你是官家的娘娘!你管恁多!宫外娘子们,凭她男人官至几品,便是王妃,也要愁生计。你是不须愁这些的,官家江山万万年,自有天下百姓供奉你。&rdo;
玉姐道:&ldo;娘不知道,如今官家也缺钱哩。我能帮他便帮他。&rdo;
秀英道:&ldo;你带头俭省还不够?&rdo;说完,又骂外头人,&ldo;见着宫里使人去做经纪买卖,也偷偷摸摸使人开铺,单收租子,他们如何能过得这般宽裕?原拿着干股,如今却也拿钱去做买卖。自家都不干净,还要说宫里&lso;争利&rso;。&rdo;
玉姐听了,便问:&ldo;也有官人家做买卖的?&rdo;
秀英道:&ldo;都是悄悄儿的,使家人去做的。&rdo;玉姐一笑:&ldo;法不责众。&rdo;
秀英道:&ldo;拿你顶前头哩,你可要有主意。&rdo;玉姐道:&ldo;娘放心,李长福是我这里人,支使他的却是官家。&rdo;
秀英叹道:&ldo;你……处在这个地方儿,进不可进,退无可退。循规蹈矩尚且来不及,如何好自寻烦恼去?听娘的,这男人长进了,你便不能如先时那般待他了。先顾好自家,休出纰漏。&rdo;
玉姐想一想,问秀英道:&ldo;娘今番来,是爹的意思还是娘自家要来说的?&rdo;
秀英听了便伸手取过茶盏来,一饮而尽,抚胸道:&ldo;你爹聪明一世,今番也犯糊涂了!他倒还说你办得好哩!他们男人眼里,能帮着丈夫的,就是好。你切不可这般糊涂!没个男人喜欢女人好强的。休看我原先好强,那是……你爹是入赘来,看我如今,他说个是,我能硬说个不?你是嫁与官家的,可没我那时那般硬气。男人纵敬着贤妻了,也未必爱她刚强。我与你爹都老了,也没心思混闹了,官家可还年轻。你总要柔柔和和的,拢着他。&rdo;
玉姐猜着秀英的意思,无非是要她邀个好名声儿,日后好做个退步,纵九哥要充实后宫,她也占着礼法、占着口碑,无人能撼动。当下口气也软和了,道:&ldo;娘的心,我晓得,是要人都说我的好,再没处寻我的不是,纵日后有个万一,也好有人为我说话,是也不是?&rdo;
秀英道:&ldo;你既明白,怎地还要犟来?安安份份地罢。再不到二年,官家便出孝了,到时候儿,要充实后宫的,你……总要拿个章程。到时候休再这般脾气了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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