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雪如舞,时而被微风拂入廊中,积出浅浅白霜。
&ldo;宗族为重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我以为,这并不对。&rdo;薛允衡突兀地便开了口,面上是肃然以及些许的不认同,&ldo;身为冠族,位极人臣,享百姓供养、得君主厚待,便应一心为公、为国、为百姓,何能以一姓凌驾于众人之上?&rdo;
他的语气中含着一种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激荡,说话时更是止不住地语声微扬。
看起来,对薛郡公托病不理政事、远远避开桓家起复一事之举,他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。
薛允衍闻言,侧首扫了他一眼。
那一眼,极远,如相隔千山万水,旷远广漠。
&ldo;我的观点,与你正相反。&rdo;他淡声说道,抬手抚平了衣摆处的一处折痕,语声平静:&ldo;宗族为亲,社稷远之,君……远在天边,干我底事?能进时则进,不进则守,守而不成便退。只要进退有据,便堪为智者。民间有句俗语,我倒是想说予二弟听听,那句话说&lso;人有多大的头便戴多大的帽子&rso;,我深以为然。二弟试想,一个人若是连宗族亲人都护不住,又拿什么去妄谈护江山百姓、振社稷天下?&rdo;
第388章分泾渭
薛氏兄弟二人从来意见相左,此时更是泾渭分明。而奇怪的是,无论是薛允衍还是薛允衡,在这一刻都显得极为平静,可想而知,像这样的辩论,在二人之间应该是时常发生的。
&ldo;以家族之名,使诡诈之法,推托本该系于己身之责任,实有悖人臣之道。&rdo;薛允衡的唇边浮着讥意,毫不客气地道:&ldo;父亲当初故意得罪两位皇子的母族,便是为了免去今日之责。自然,我承认父亲此举可谓之曰智,甚至可谓之大智,但却也不得不说,此举虽智,却有失于仁。&rdo;
&ldo;此乃智者之仁,二弟当真不懂么?&rdo;薛允衍淡静的眉眼间拢着寒意,虽无咄咄逼人之势,却比那更有了一种沉肃:&ldo;若无父亲一力维系,你我二人如何能于此地论及是非对错?只怕早便被卷入是非之中了罢。&rdo;
说到这里,他蓦地勾了勾唇,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允衡:&ldo;二弟远道而来,难道也仅仅只是来看望我不成?&rdo;
言下之意,薛允衡逃到平城来,也是在躲是非,与薛郡公装病实为异曲同工。
薛允衡的长眉立时一轩,凛然拂袖:&ldo;长兄此言差矣。我来,是孝;我与长兄论及此事,是义。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极致,我薛二郎,问心无愧。&rdo;
的确,薛郡公宁肯装病也不想掺乎到桓家的事情里去,薛允衡虽不认同,却也不能公开与父亲唱反调,所以他才离开,这是他为人子的孝道。
而他此刻与薛允衍辩论,没去守&ldo;子不言父过&rdo;这个规矩,却是他身为臣子的大义所在。
这的确是他能够做到的极致了。
薛允衍看向薛允衡的眼神里,飞快地划过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。
沉默了片刻,他身上的气势渐渐地便放松了下来,无声地叹了一口气,道:&ldo;我只能说,我以为,父亲是对的。父亲的做法不仅是智,于薛氏宗族而言,亦为仁。我知道,在二弟眼中,这样的仁只能说是小仁,可是,二弟想必也不会否认,三公之位,不是谁说舍便舍的,父亲却是毫无恋栈,不慕虚名、不贪权势。这难道还不够称之为&lso;士&rso;么?&rdo;
的确,面对大司徒的职位,薛郡公也是说放就放,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委实不多,而这全是因为他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。
千万不要小瞧这&ldo;清醒&rdo;二字。古往今来,多少人便毁在这两个字上头。身处大陈最高权力的中心,却能够始终不为富贵所迷,不为权势所惑,而是将薛氏宗族放在一个最稳妥的位置进行考量,应该说,廪丘薛氏有薛郡公这样的族长,实是幸事。
听了薛允衍的话,薛允衡面上的讥色便淡了下去。他蹙眉思忖片刻,居然点头表示了赞同:&ldo;的确,父亲在这一个方面而言,的确堪为士子表率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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