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姨将他带去客卧里,转身出门去拿崭新未拆的衬衫,留陆封州独自在房间里等她。对方离开以后迟迟没回来,陆封州最后等来的,是满脸坨红步伐不稳的明晨星。 当时陆封州坐在沙发里,低头在看杨预发来的资料。明晨星脚步凌乱走进来时,他没有将头抬起来,只淡声示意对方道:“衣服先放旁边吧。” 朝他走近点脚步声非但没停,节奏反而愈发变得急躁不安起来。陆封州这才面容漠然地抬起眼睛,看见的却是明晨星那张明显染上醉意的脸。 他放下手机站起来,语气毫无起伏地叫明晨星的名字。 却见明晨星眼眸浑沌迷离,不止是脸与耳朵,就连脖颈上也泛起了大片的绯色。他对陆封州的声音毫无反应,径直歪歪斜斜地朝他怀里扑了过来。 陆封州面无表情地侧身躲开,连衬衫袖口都没让他触碰分毫。 眼见明晨星摔倒在沙发里,双手扯住自己的衣服领口,嘴巴里开始止不住地喊热时,他才眯着眼眸察觉到,明晨星不仅仅是喝醉了酒,更像是被人下了药。 放任对方躺在沙发里扭动,陆封州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,才发现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,被人从外侧关上了。 心中已经对这样的情况隐隐有预感,但他还是伸出手去拧了拧门把手。 门锁在他的轻拧中纹丝不动,陆封州神色讥讽地松开手来,最后掉头朝房间里走去。 他给杨预打了通电话,让对方带上自己尺码的衬衫来明家,继而停在离明晨星几步远的地方,略微扫了一眼自己身处的房间 这是间带了浴室的次卧。 他将神智不清的明晨星拎进浴室的浴缸里,打开上方的花洒不再管他。 凉水从头顶哗啦啦地成片砸下来,明晨星一双眼睛半睁半闭,抱住他的胳膊不愿意松手,挣扎着想要从浴缸里爬起来。 对方身上那件被浇透的白衬衫,湿淋淋地贴在身体上,露出若隐若现的腰身弧线来。陆封州看在眼里,脸上未有半点动容,毫不留情地拨开他的双手,起身朝后退去。 明晨星被他推倒在浴缸里,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浴缸壁上,骤然而起的疼痛将理智从药效里唤醒,他震惊而又狼狈地坐在水中,看向陆封州的瞳孔微微睁大。 半晌回过神以后,明晨星面上浮起羞愤的情绪来,“陆封州——” 难以置信陆封州会这样放任自己不管,明晨星气急败坏地叫他的全名,不想却被陆封州冰冷的嗓音直接打断了。 “你额头上的那道疤,是不是被人推下楼梯的时候撞到的?”陆封州一双眼眸凌厉而沉郁地看向他。 没有回答他的话,明晨星坐在浴缸里呆住了。 明太太两个小时以后才带人来开门。以有对明家不利的人,借由生日宴的机会混入明家,对明晨星生出歹心为由,她将安保人员抓到的可疑人员带到陆封州面前,趁机将明家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。 所谓的可疑人员,恰好就是在宴厅中,不小心泼了陆封州满身红酒的男人。 陆封州冷着脸沉默不语,看似是相信了明太太解释的话,并未再追究明家人的责任。他换上了杨预送来的新衬衫,暂且将明家这些事抛至一边,心中只想着回家去见明维。 明晨星的理智虽然恢复过来,但体内强烈的药效仍然还在。明太太神色焦灼地向陆封州哀求,希望他能将明晨星送去医院。 陆封州对她的话丝毫没有理会,带上杨预离开了明家。 这样的事情,倘若是放在以前,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。 心中愈发觉得明维的存在是个阻碍,将明晨星送去医院以后,她沉下脸来打电话,加快了将明维送回国外的动作。 陆封州最后还是没有回去见明维。 此时动身赶回公寓里,到家大概已经是后半夜。他坐在车内给明维发信息,询问对方是否已经上床睡觉。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,陆封州也没有多想,只当是明维已经睡着,他最后开车回了陆宅。 隔天早晨起床,陆封州没有去公司上班,而是先开车回了一趟公寓。路上他给明维打电话,皆是先是无人接通。 怀疑明维还未睡醒,他放下手机没有再打,只是在红灯跳绿的那个瞬间,不动声色地踩下油门,提高了返程路上的车速。 开门看见空荡干净的玄关时,陆封州的眼眸凝滞了一瞬。心脏抑制不住地往下沉,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起来—— 自己的鞋子还在,可明维的鞋子却都凭空消失了。 消失的不只有明维的鞋子,强行压下心底骤然升起的躁郁情绪,陆封州推开了浴室与次卧的门。浴室里的洗漱用品,已经从原先的双人变为了单人。次卧里明维的行李与衣物,也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脑中剖白 明维寄这样的手表给他,是抱着什么样的用意?自己玩够了准备抽身而退,所以想要祝他和明晨星百年好合吗?只要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,陆封州就无法克制自己冷静下来。 他开始意识到,或许自己犯下了不小的错误与认知。既然这些天以来的相处,不足以让明维看清自己那份感情,那么他就应该直接把话说清楚。 明维想要让他和明晨星百年好合,他偏偏就不如明维的意。吩咐杨预去调查明维的行踪与下落,陆封州沉着脸去看公寓里的监控录像。 监控中同样显示,明维是独自带上行李从公寓离开的。但是很快,陆封州就敏锐地发现,公寓外的监控视频似乎被人动过。 明维的离开太过突然,甚至没有任何预兆。回想起昨晚在明家发生的事情,以及资料中显示的调查结果,对于明维悄悄离开这件事,陆封州心中忽然就起了疑心。 而这样的疑心,在他看到手表的照片,以及接到温嘉盛的电话时,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。 以明维的名义寄回给他的手表,是明晨星从前送给他的礼物。陆封州收到后从未戴过,也是现在才知道,手表背后还有两人名字的刻字。 自打娜娜昨天晚上出去吃饭,温嘉盛就与她失去了联系。眼下他也才刚从外地回来,在机场里打电话给陆封州,询问娜娜的去向。 他们开始调动关系找人,而这些事情的源头,最终都直接指向了明家。 所以明维不是辍学打工的农村孩子,不是没有上过大学的低学历,他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,他的朋友在国外,他的学历在国外,他未来的工作也在国外。 或许从一开始,明维就没有想过,要在国内长久地留下来。 在赶去机场的路上,陆封州清楚地在心底认知到这一点。已经无法分辨出来,自己是在气明维从头到尾的欺瞒,还是在气无法继续将明维留在国内。 带着这样难以言喻而又焦灼烦乱的情绪,陆封州推开候机室的那扇门,沉声开口叫了明维的名字。 明维走向登机口的脚步猛然止住,脸色微怔地回过头来看向他。 压下心中浓浓升起的不悦,明太太走上前去露出笑容道:“陆总,这是我们明家的家务事。” “明家的家务事与我无关,我来找擅自单方面毁约的人。”陆封州拿出他与明维的合约,冷着脸色摔在沙发前的茶几上,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迫人气势与威压来。 “明家与他有过约定,是他偷跑回国违约在先,明家处置私生子的事情,陆总也要干涉吗?”原本心中就对陆封州有气,此时此刻双方僵持,明太太更是不愿意做出退让。 “我不管他是明家的什么人,”陆封州在沙发里坐下来,说话口吻冷淡而又不容置疑,“这个人我今天要带走。” 明太太没有再接他的话,转头朝自己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。男人拿出手机打开剪过的音频片段外放,明维熟悉却又语气随意的声音,那些他曾经亲口说出来的字句,就这样从对方的手机里传了出来—— “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?我和陆封州只是拿钱办事的关系而已。” “我回国只是想玩玩,在国内也没什么可留恋的。” “现在玩够了,也是时候该回去了。” 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个瞬间,明维呼吸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一秒。 反应过来以后,他的眼眸里漫起大片难以控制的冷意。带着心中骤然而起的慌乱与不安,视线从陆封州那张不见任何表情的脸上飞快掠过,难掩眉间阴沉地抬脚往前走,不顾一切地想要抢下对方手中的手机。 然而没等他走出几步,双手就被身侧两人紧紧按住,身体也随之变得无法动弹。明维眉毛绞紧没有说话,脑海中却涌出了想要和他们动手的强烈念头。 负面情绪即将突破临界点,占据自己的大脑理智时,明维听见明太太轻轻笑着问:“陆总听了这个,现在还想带人走吗?” 明维面部轮廓逐渐紧绷,一双浅褐色的瞳孔定定地盯着明太太的脸看,目光锐利得如同尖尖的长箭头般,随时都能将她那张脸划破。 陆封州没有说话,心中自挽留明维那日残留下来的疑惑,也终于在这几句话里得到了解答。明维答应留在他身边,却主动要和他谈价钱,仅仅只是不想和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而已。 不谈感情的包养合约最初是由自己亲口提出,而如今他中途反悔想和对方谈感情时,明维看上去似乎却不怎么想要。 活了近三十年的时间,陆封州终于尝到了,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,是怎样一种令人难以下咽的滋味。 但是他出现在机场的意图依旧很明确,脸上未有半分的情绪变化,陆封州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所有人,最后落在按住明维的两人身上,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裹着几分冷意问:“人带走以后,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,明家在城西竞标的那块地,明太太是想拱手让人吗?” 明家最后也没能将明维送上飞机,无论过去多长时间,陆家都始终压在明家头顶上方,在陆封州这样身份地位的人面前,明家甚至已经丧失了明维去留的决定权。 强忍着不去与陆封州撕破脸皮,明太太带着自己的人从候机室里离开。但即便如此,她也清晰无比地在心底意识到,从离开的这一刻开始,明家与陆家的关系就已经变得岌岌可危起来。 明维被留在候机室内与陆封州独处,他看着对方张了张嘴巴,脑海里回应 明维目光定定地望向他,许久都没有说话,半晌才极为缓慢地眨过眼睛问:“你说什么?” 陆封州沉默了一秒,“中文听不懂吗?还是说,”他微不可见地扬高眉尖,“你想听我说英文?” 明维轻轻地啊了声,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,而是拿出手机来看了看,“登机时间是不是快过了?” 虽然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,但是陆封州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,说出去的话不可能再收回,他没有打算出尔反尔,拧起眉毛看向他开口道:“你走吧。” 明维没有转身离开,而是唇角轻扬朝他笑了起来,“我好像没有说过,我想走吧。” 带着心中骤然喷涌而出的喜悦,他主动凑过来吻上陆封州的唇角,贴在他的唇边小声喃喃问:“是不是错过登机时间,就可以不用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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