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问风筝为甚么,情真真,意切切!” 歌声如风筝断线,士兵冷硬的步伐声再度合围。 “……我听到了数不清的声音。” “声音?”俞崇侧耳片刻,方才重新落座,“这宋府可够安静的,我听说宋道海从前最爱听戏,这一回可是吓怕了。” 陈静堂凝视着窗外的夜色,回过头来,道:“应当是听错了。” “人已经部署出去了,这一趟若能有所收获,我亦要拜谢陈副局长!” “不必客气,”陈静堂将酒杯推开,道,“不能喝了,还有一个钟头。” 俞崇一怔,飞快瞥了一眼他的怀表,道:“宋道海的酒局?险些误了时候!说起来,这一回同日本人打出了真火,他倒是得作东道主好好周旋!” 陈静堂点头道:“也是委员长的意思,刚刚,秘密电台重新向我开放了。” “他老人家还在中原督战剿匪,听说气怒得唇上连出半个月燎泡,竟然亲自提及此事?” “虎符刀虽已到手,动静却闹得太大,得压一压日本人的火气。” 俞崇笑道:“那倒是容易,好在都是雪衣人残党搅局,日本人技不如人,上了恶当,怎能怨到我等头上?喝一杯酒,各给些薄面,厚礼也已备好了。” “备的什么礼?” 俞崇压低声音:“左不过是他宋道海放血,割地送款捐几条铁路出去,他心疼得要命,既然是盟友,我们亦需帮衬些——真是窝囊气,只是如今万万不能开战!” “委员长向来有他的思虑,我等只需执行。” “还有一事,”俞崇道,“日本人说是受了暗算,咽不下这口恶气,席间必要趁机发作,只是抓到的这个,还死咬着秘密,未必能物尽其用,要不要我……” “还有一个小时,”陈静堂道,“我会让他开口。” “如此甚好,”俞崇苦笑道,“我正犯愁呢,唯有在你陈副局长手上,哑巴亦能开口。” 双唇徒劳地开阖,所吐出的却仅仅是气流。 喉中的剧痛被药液暂时压制,但那一团着火的信纸却似乎无处不在,眼皮上皆是猩红。 是灯? 梅洲君紧闭双眼,眼珠不适地转动,灯光便被压低了。 耳边传来了翻看报纸时的沙沙声。 这声音平和而遥远,仿佛笼罩在寻常的暮色中。只是对方的呼吸声匀而不乱,又透出白茫茫的寒气了。 “滋……滋……国民政府中央广播电台……委员长亲临中原督战,下榻于……二将军哭谏,委员长面斥不可,并向公众发表讲话……” “……誓平内患,不可舍本逐末,甘冒国家分裂之风险而奢言抗日……若不能奋战到底,平定匪患,将调遣嫡系部队取而代之……” 吱嘎——调节旋钮。 “中原广播电台……滋,滋……请宝鼎社表演……请华音公司录制……京剧《白门楼》……” “每日里在宫中——逍遥饮酒,到今日身无事——我驾坐在徐州。” 纷乱时事皆淡去,取而代之的是悠悠的唱腔。 朦朦胧胧间,他身边倚坐着一道人影。似乎是看得乏了,对方摘下眼镜,捏了一捏眉心,又将报纸仔细叠了一叠。 在漫漫昏黄的灯光下,那种泛着毛边的摩挲声如此柔和,令人有一瞬间忘了今夕何夕。 除了——有一只手虚按在他喉咙上。 梅洲君霍然睁开双眼,喉咙紧缩。仅仅是回想,就仿佛被无数枚烧红的钢针刺穿了喉口,好在这一阵一败涂地的痉挛,终究还是被他死死压制在了口中。 陈静堂静静地俯视他片刻,道:“醒了?” 梅洲君唇角一弯。 他虽如此客气,可喉中那团乱窜的血气却并不识趣,强压之下,更拧得五脏六腑齐齐乱转,他甚至听到了胸肋不堪重负的咯咯声。 这本是不为外人所知的。 怪只怪陈静堂非要在他额上一触,指腹落处,梅洲君胸口猛然一窒,再难压抑得住,眼前发黑的同时,整个人都濒死般拱起—— 咳咳咳! 这一串咳嗽连筋带骨,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泵空了。他却没听见半点儿咳嗽声,也尝不出涌过舌面的血腥气—— 滴,答。 直到有什么热液滴落在他面上。 眼前黑斑散尽时,他终于看清楚了。 陈静堂低着头,似乎是要凑近来看他,只是半边面孔上都是血,淋漓淌落,那动作便生生停住了。 血的颜色在灯下看来有些失真,他看来看去只觉陌生,仿佛烧空了的蜡烛,分不清哪些是血,哪些是泪,那张温文如昔的面孔上,只是一片狼藉而已。 梅洲君无声地发笑。 陈大处长取出口袋巾,翻出未沾血的一面,却将他唇边擦拭干净了。 梅洲君睁着双眼,看他重新更换那些血淋淋的药棉,两枚干干净净的手指,竟如钢刀般在口中刮动,令人不难想到报复。 不出片刻,汗就把被子都浸湿了,竟比方才的手术更难忍。那些黑红的药棉混着帕子一并堆在了床头托盘里,他瞥了一眼,险些没干呕出来。 咔嗒。 床头灯被拉灭了,收音机的声音也被压成一线,数不清低低的絮语。 夜里很冷,床边倚靠的仅仅是一道陌路的黑影。 一阵窸窣声过后,报纸终于被叠平了,放在床边。陈静堂和衣睡在了他身侧。 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,梅洲君背后紧绷,只觉靠近他的那半侧,就连手指尖都在发冷。 被褥纹丝不动,对方的呼吸声亦微不可闻,但那点儿湿冷就从枕衾间漫了过来,仿佛雪中僵死的群蛇正在解冻。 梅洲君并不动作,只是默默计数对方呼吸的频率。 力行社在手术前搜过身,令他不能求死。广寒的药性虽减退了不少,也能够支撑行动,但在陈静堂面前…… 他已不相信任何天降的机会。 仅仅是这样小幅度的凝视,陈静堂便已察觉。 他二人便如背向的磁石,哪怕在黑暗中相隔数步,依旧能捕捉到彼此威慑、无声起伏的杀机。 “睡不着?”陈静堂温声道,“我会治失眠症。” 他坐了起来,就着微弱的月光调适着什么,不久后便传来了上膛声。 梅洲君瞳孔一缩。 那一只手掀起他枕头一角,将一样东西推了进去。 那是一支压满弹匣的枪。 他掌心霎时间渗汗,却见陈静堂重又睡下,背过身去,那呼吸声很快就泛起了浊意,像是疲乏至极。 梅洲君虽不明白他用意,但却绝不至于迟疑,手掌触及枪身时,飞快查验了一遍。 没做过手脚,是一把好枪。 咫尺之间,陈静堂必然躲不过这一枪! 梅洲君不动声色,握紧枪身,他的手干燥而稳定,却忽而捕捉到一连串的奇特声响。 滴答,滴答,滴答……滴答滴答滴答! 表链从袋口垂落,指针转动声隔着外衣,沉闷,却永远不会停下。 这一支熟悉的怀表,曾经落过水,却连江水也浸不透精钢的表芯。 梅洲君握枪的手有一瞬间的青筋暴起,惨淡月光下,陈静堂半边面上的血已经将近干涸,于猩红之下透出皎洁。 ——陈静堂,你聪明一世,怎会有唾面自干的时候? 陈静堂的瞳孔在眼睑下微微颤动。 “陈处长!时候到了,宋大帅已派人来请!” 敲门声乍起,陈静堂睁开眼,瞳孔有一瞬间的涣散。 他竟然睡着了。 很短的一觉,应当还不到一分钟。 但此刻,他已经握住了梅洲君的手腕,将那一支枪重又推回了枕下。用的力度并不大,但梅洲君胸口剧烈起伏,死死盯着他。 "还不是时候,"陈静堂道,"你杀不了我。" 灯亮后,他起身整理外衣。 ——吱嘎。 门开了,又被轻轻掩上。 “陈副局长!” “陈副局长,可有什么结果?” 陈静堂点头,将报纸递给俞崇,道:“这几份报纸,交给密电组处理,凡用钢笔圈出的字都要整理破译,即时传给商岭,尽快完成。” 俞崇迟疑片刻,道:“是!不过……那恐怕会占用几台密电设备,委员长的讯息无法立时传过来。” 陈静堂道:“无妨,他会直接联系我。” “里头那一个……” “处理掉,”陈静堂道,“陈三留下,其余人与我去赴会。” “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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