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行峥点点头,两?三步走到?姜眠面前。他身量高站的又近,姜眠需要仰头才能?看?清他。“大?哥……”“阿眠。”他还是那样温润如玉,可?居高临下时,逆着光影,面目竟显出些森然意味:“你猜到?了,是不是?”山河长寂(三)“公子!公子!”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大吼,宴云笺听出是?张道堂,没在意?。他一向风风火火,芝麻大的事在他那都是?天大。宴云笺翻看手边的记载,他乖乖听了阿眠的话,收拾停当便回了房间。只是呆了一会,实在是?闲不住,便将下边汇总的所有有关古今晓的记录拿来?看。姜重山没让他参与这事,也没说不让,他摸不准对方意?思,偷偷抄录了一份。外面张道堂大呼小叫,而?他正想到关键之处。他笔随意?动:古今晓与他无冤无仇,他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他。那么,他的目的便是?利用他,真正想要的上影响义父。如果义父起兵不是?偶然?,而?是?在这庞大布局中?的必然?……义父起义,于何人?有好处?盘算一遍京中?势力?,无果。但他总觉自己还?有遗漏。不过无论是?谁,此新朝初立,古今晓想浑水摸鱼,此时当是?置身京城的可能更大……“公子!公子您在屋里?么?应个声啊!出大事了!”这声音已经很近了,宴云笺抬头只见张道堂跌跌撞撞跑来?,迈过门槛时脚下不稳往前扑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他不得不搁下手中?的笔:“你小心些,什么事这么急?”“回、回来?了!!回来?了啊!!!”宴云笺问:“谁回来?了?”张道堂难掩喜色,激动的前言不搭后语,手舞足蹈比划:“师父回来?了!是?师父啊!您派去留守在东南的那些人?把师父找回来?了!他没有死!!”穿堂的风贯身而?过,浑身的血液都冻住,寸寸骤凉,复又滚烫。能让张道堂如此欢喜尊称师父的不做他想,唯有高梓津一人?而?已。当年在山下见高梓津骸骨,他便怀疑其中?有鬼,只是?那时周身事情太多,桩桩件件分身乏术,无暇亲力?亲为,这才挑了顶尖的心腹留在那里?查探,每隔几月向他汇报。上一次来?还?是?他解毒后不久,那时还?没什么进?展,他只让继续。却?不曾想,竟会等到如此不敢置信的好消息。宴云笺亦难掩激动,疾步上前孩子一样的带了笑?模样:“高叔现在在哪?他身体可好?快带我去见他。”张道堂连连点头,高兴的忘了尊卑,扯着宴云笺胳膊便往外走:“可不是?就来?叫你,你也不知道忙什么一声不吱。我看师父身体还?好,但肯定不比从前了。当年他跌下悬崖不假,只是?老天开眼没有收了他的命去。他摔断了浑身的骨头,被在那隐居的村民所救,安置在家中?。唉,那地方偏僻,隐在溪水间,故而?几次搜寻都没发?现。”宴云笺凝眉:“摔断了一身骨头还?叫好么?你看过了,有无后患?”“不碍事,师父本就是?医者,知道如何保全自己。公子放心。是?因为他年事已高,经此一遭身子骨才大不如前了。”张道堂抹一把脸,正色道,“这还?不是?最紧要的,师父说他有急事要见您和将军,将军那边范先生已经去请了,你也快跟我走,师父急得很,叫我们绝不能耽搁。”宴云笺闻言快步,又想起来?:“派人?告知大哥了吗?”张道堂面色有些古怪:“没有。我也不知为何,师父说绝不可让大公子知晓他回来?。”一进?门,看见坐在长椅上头发?花白?的老人?,宴云笺心中?酸楚,慢慢走上前:“高叔……”高梓津的容颜比当年分离之时已经老去太多,脸上皱纹如沟壑,一道道清晰无比,化不尽的沧桑。他的年岁比姜重山小,如今看来?,却?好像要比他大上整整一轮。看见宴云笺向自己走,高梓津浑浊的双眼浮现泪光,立刻站起扶住正要弯下双膝的宴云笺:“好孩子,阿笺……阿笺,你受委屈了。”宴云笺忍住哽咽:“我不委屈,高叔,这些年您受苦了……您养好了伤,怎么没早些给我们传个信?”高梓津叹了一声,拉过宴云笺按他肩膀让他坐下,他自己也坐在一边。“不是?我不想。一开始,浑身筋骨皆碎,若非相救之人?颇通药理,只怕也是?活不成?。”“第一年的时候,我连床都没有下,后来?勉强走上几步路,也实在难以支撑。我也曾写信托恩人?帮忙相送,可他不识外面的路,又不敢轻信旁人?,几次都没成?。”宴云笺脸色发?白?:“如此还?不严重么?可还?需要什么药?我都为您寻来?。”“已经没事了,不过是?将养着。”高梓津摆了摆手,目光变柔,低声怜道,“我已经听说此前那些事了,阿笺……”看来?看去,他只道出一句:“……真是?长大了。”当年的宴云笺,在家里?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,也敢露出本性?中?无伤大雅的顽劣。双眼明亮,面常含笑?,少年心性?起来?,连他与姜重山都敢调侃两句。而?如今看透到底,也只剩,稳重二字了。高梓津道:“高叔疼你。你不要太过自责。”宴云笺双手交握,喉头一哽,几乎失语。高梓津张了张口,正要再说话。“梓津!梓津!”姜重山连连唤着从门外奔进?来?,他进?宫议事,刚出来?就听说这事,一路奔驰。等进?门看见人?,声线一哑,“你没有死,你果真没有死……”高梓津微微笑?了,扶着桌沿站起便要敛衣下拜。“好了,这是?在做什么,你快坐下。”姜重山忙搀扶让他坐好。高梓津反握他的手:“将军,阿笺,此刻不是?咱们叙话的时候,眼下你二人?都在,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你们,这也是?我费尽辛苦拖这这条残命不想死的原因。”他郑重其事,语调凝重无比。“当年我在为阿笺切脉之时,就发?现了他身中?爱恨颠之毒。此毒刁歹,这是?比直接要人?性?命还?恶毒的手段——可当时,我却?不敢告知。”“实在是?太了解你们二人?的性?子,生怕你们二人?选择绝路去走。”亲近之人?,无法避开束手束脚。这番思虑和阿眠一模一样。高梓津道:“发?觉之后我便苦翻医书,终于找到了个……不是?办法的办法。爱恨颠中?最重要的一味药叫断情根,此物乱人?心志,而?它的天敌是?相思草,能够延长爱恨颠毒发?——只要一直拖着不毒发?,便也算个解毒之法。但此方法只有五成?把握,我只能先尽力?试了,如若不成?再和盘托出,但若是?成?功了,这件事可谓解决,谁也不用担心——然?而?,那五成?的机会都被人?视作眼中?钉。为了阻我,不惜将我推下悬崖。”姜重山双拳握紧:“是?谁。”宴云笺也定定望着他。高梓津喉结滚动。六年了,终于等到这一天。站在他们二人?面前,说出午夜梦回刺了他无数遍的那个名字。他花白?头发?微抖,语气转恨,一字一顿:“姜行峥。他亲自动的手。”……这样的姜行峥,是?姜眠从未见到的。压住心中?的惊愕,她?面上自然?道:“猜到什么?大哥怎么讲话没头没尾的?好了,我们先回家。”姜行峥脚下没动,伸手攥住姜眠细弱的手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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