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霜明暗暗松了口气:“麻烦你了,这几天太辛苦了。” 赵鹤鸣依旧穷追不舍:“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了?我想听你说。”陆霜明不解地看着他:“时间宝贵咱不应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吗?过去的事了,说他还有什么意思……” 赵鹤鸣放下手中的东西,什么也不说,只是淡淡地看着他。 陆霜明一下子就怂了,举起两只手耷拉着眼睛说:“就那时候,付家还是很想争取我爸去启东做事的,我爸不同意,他们就把他的手指煮了碗汤骗我喝,然后再告诉我真相,把我的反应录成视频发给我爸看……” 他说得很轻巧,但每一个字都浸染着深刻的恐惧和恨意,在陆家苟活的每个夜晚,他都会梦到那间狭小的屋子,和摆在桌子上的碗。 赵鹤鸣有些责备地看着他,犹豫了片刻伸出双手:“怎么不早点说?我就不应该让你去启东实习。” 陆霜明歪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:“怎么说,就像你突然分化成oga一样,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很难启齿。” 赵鹤鸣捏了一下他的后脖颈:“我说过,你也可以依赖我的。” 陆霜明有些茫然地把头抵在他肩窝里:“但有些事还是要自己想通才行。上帝随便摇了摇筛,我就被抛到了这里。前十三年的快乐就像一场幻梦,当我喝下那碗汤时,我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斗兽场。我和不知名的怪物缠斗这么多年,已经不知道怎么当个正常的人了。” 监狱的栏杆挡住了喷薄而出的阳光,在他脸上留下条码一样的阴影。赵鹤鸣摸了摸他泛红的眼角,心头微动,像严丝合缝的拼图掉落了一块,整张图也会慢慢崩散。陆霜明是那块突然掉落的拼图,也是横冲直撞的蝴蝶,稍稍扇动翅膀,他的世界就刮起了飓风。 赵鹤鸣怎么会不明白这种感受,侄子姐姐和母亲相继出事的时候,他也觉得自己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推上了场。人生的闲逸和暖色并不是消失了,它们依然围绕在你身边,只是自己不配再享受。仇恨和不甘无时无刻不在规训他,要绷紧,要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,不能失控,不能软弱,不要动心,要把自己变成最后的尖刀,捅开腌的真相。 可时间久了,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。七八岁的时候,他会为电影里迟暮的英雄落泪;十一岁的时候,他也会因为嫉妒和姐姐拌嘴。但渐渐的,他就变成了一个稳定却虚假的人,永远要保持恰到好处的笑容,说着捉摸不透的假话,忽略所有的不适和怨恨,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。 可他也有很多卑劣的小心思,在很多时候都想做个坏人,现在,他就想把陆霜明藏起来,拴在自己床头,让他像小狗一样永远忠诚热烈地望着他,只为他一个人喘息,只为他一个人高潮。但陆霜明这么好,他本该是自由的。 “你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最想做什么吗?” 陆霜明有些怔忡,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:“啊?八岁,我还沉迷看超级英雄呢,想拯救世界……” 哪个小男孩没想过做英雄,可现实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超级英雄,反派倒是远比电影里的坏。赵鹤鸣有些好奇地问:“你最喜欢谁?” 陆霜明眨了眨眼睛,比划了神奇队长的经典动作,沉下眉煞有介事地模仿道:“你就是怎么也不放弃是吧,我可以和你耗一整天。” “你这傻逼……”赵鹤鸣忍不住笑了,他也回想起了自己那段短暂的中二时光,天天想着继承爷爷的衣钵,把鹰盟的鳖孙打得满地找牙。陆霜明不依不饶地抵住他的额头:“我怎么就傻逼?你敢说你没喜欢过这些?” 陆霜明对赵鹤鸣的痒痒肉熟门熟路,两个人很快就笑着歪倒在床上,又像打闹,又像在舔舐对方的伤口。赵鹤鸣不敢用力推他,被他挠得眼泪都出来了:“好了狗子。” 陆霜明热情地拱上来,额前的碎发酥酥痒痒地蹭着他的脸颊:“你真好看……” 赵鹤鸣理解不了他跳跃的脑回路,微微向后仰:“我要和你说正事了。” 陆霜明不管不顾地捧住他的脸:“说正事前先让我亲亲吧。” 赵鹤鸣看着他慢慢贴近的睫毛,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。这个吻有一点腥,带着点铁锈味,没有之前那种血脉贲张的挑逗,赵鹤鸣却觉得脸有些红。 “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架在炉子上的烤鸭。”他有些懊恼地擦了擦嘴角。 陆霜明揉了揉他的脑袋,轻轻吻上他的指尖:“才不,你是被晚霞染红的云朵。”赵鹤鸣别开目光,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:“没空听你的土味情话了,今晚我还会过来,你收拾一下,明天就要开庭了。” 陆霜明伸出食指勾住他的衣角,扬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,像撒娇又像在叹息:“我乖乖等你,再忙也不要忘了我呀。” 让他俩再甜两章!朱门 赵鹤鸣离开监狱后直接回了北山园。联盟在市中心竖起高墙,把最好的一块地圈给了官员们。高墙外的土著住着老破小的平房,靠遥不可及的拆迁梦自我安慰;墙内的人上人躺在柔软宽阔的私人草坪上,切实地算计着怎么抬高房价。 赵鹤鸣走进齐家的大门时,齐凛正躺在人工湖边的草地上轻轻哼着歌。赵鹤鸣把外套递给身边的卫兵,弯下身拍了拍齐凛的肩膀:“看来凛哥今天心情不错。” 齐凛回头见是赵鹤鸣,耷拉着的双眼马上亮了:“小鹤你怎么才来,我可等了你好久。” “法院那边有点事耽搁了,真是对不住。”赵鹤鸣神色平常,既看不出热络也谈不上冷淡,他只要戴上那张假脸,就很少有人能摸出他的情绪。 齐凛兴致冲冲地亲自搬了一把躺椅,有模有样地调了一杯酒递给赵鹤鸣:“没事没事,我就是和你开玩笑嘛。你应该没来过我家吧,以后常来玩啊,我家可是北山园唯一能看的见水景的地方。” 眼前的水域至少有三市亩大,湖面上停泊着各色快艇船舶,湖心餐厅由一座古水榭改建而成。赵鹤鸣捧场地笑了笑:“早有耳闻,果然亲眼见了才知道有多气派。” 齐凛的背挺得更直了,指点江山般地为他介绍起了这块地方的前世今生,颇为得意地让佣人摆上了下午茶,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食物,赵鹤鸣只觉得反胃。 “我爸也到了该退的年纪,明年一毕业我就打算进立法司。本来还有点悬,多亏你告诉我这事儿。”齐凛一边说一边悄悄向他挪了挪,赵鹤鸣摇了摇杯子里的酒,有些踌躇地问:“可是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并不够,我害怕这事会无疾而终……” “虽然纪重檐那阴魂不散的老残疾跑了,但我们有他私下和鹰盟大额交易的证据,抓牢了他儿子,我就不信他不回来。” 赵鹤鸣露出一个浅淡却有些妩媚的笑,歪着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:“那个陆霜明你打算怎么处置呢?” 齐凛和他对视了两秒,有些局促地挪开了视线:“我和……和法官打过招呼了,先判个死缓扔中央监狱,那边的人刑讯很有一套,没几个人顶得住,到时候不怕钓不回纪重檐。” 赵鹤鸣眨了眨眼好奇道:“纪重檐当年也关在中央监狱,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?” 齐凛摆了摆手:“嗨,他是个例外,没见过他那样的硬骨头,剁了三根手指都不吭声,最后找了几个狱警上他,才问出了那批剥离剂的存储地点。” 风在湖面上卷起了些波澜,把赵鹤鸣吹得浑身发冷。“这……这样啊,那还真是不……不好办……”他听见自己的心像鼓一样跳个不停,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,可这次竟然做不到。 他直起背深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却怎么也倒不上来,窒息的恐惧像水泥一样黏住了他。 “小鹤怎么了?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。”齐凛看着赵鹤鸣骤然发白的脸有些慌张,“哎,我真是缺心眼,不应该当着oga的面说这种事,对不起,对不起,我向你道歉。” 赵鹤鸣虚浮地摆了摆手,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:“没事没事,我就是乍一听有点惊讶,我还真是小看这对父子了。” 赵鹤鸣眼底发涩,他十岁以后就很少哭,大多数时候眼泪都只能在心底打转。他想不明白为什么,为什么一个普通人想捍卫自己的理想,要付出这么可怕的代价;为什么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,只是为了装点一下履历,就可以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。 那口气始终难以倒上来,他伸了个懒腰,装作打哈欠的样子大口吸气,却怎么也喘不上来。咚咚咚咚,他的心脏仿佛在歇斯底里地尖叫。 “不自量力……”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,握着杯子的手在细细地发着抖,“我们祖父两代流了多少血才换来联盟的统一,这些年刚稳定下来,他们想凭几个发明就动摇?做梦。” 齐凛一开始还有些担心,怕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白,有损自己在赵鹤鸣心里的形象。但现在看来,他们这种阶层的孩子想法大多是相近的。“这些人以为有点小聪明就可以拯救世界,对这也不满,对那也不满,抗议抗上瘾了。换他们当首相,我不信他们还能天天叫嚣什么皿煮自由” 赵鹤鸣向佣人要了杯白水,试图压下胸闷的不适:“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正义和道德,屁股决定脑袋,大家都想当既得利益者罢了。” 齐凛笑着和他击了个掌:“哎,我就是这个意思,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。” 赵鹤鸣和他碰了一下杯,沾着酒液的嘴唇像罂粟花心最娇嫩的艳色:“现在也不迟啊……” 用过下午茶后,齐凛将他送回了家。齐凛前脚刚走,赵鹤鸣就从后门溜了出去,开车直奔西北边的军营。 一路上赵鹤鸣至少看见了十几条抗议启东的横幅,网上的热度已经渐渐蔓延到线下。 庄忠湛早早就在基地门口等他,两个人低着头走进关隘,神色都有点凝重。“法庭可能会判霜明死缓,齐凛那孙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疯。明天和监狱那边的对接一点都不能出错。” 庄忠湛点头应道:“嗯,我知道,中央监狱本来就有我们的人。之前他们监狱长倒卖枪胆的窟窿差点填不上,是我们救的急,他们不敢临时反水。” 赵鹤鸣还是不太放心:“是爷爷之前留下的人吗?” “对,也是老将军当年收养的孤儿,你放心。”两人走到了营地中心的会客室,赵鹤鸣坐立不安,在沙发前徘徊逡巡:“这几天都给我盯紧他的妻女和朋友,自己人也不能掉以轻心。” 庄忠湛少见他这么紧张,忍不住打趣道:“这个陆霜明还真成你心尖尖了?”赵鹤鸣无奈地瞪他:“滚。” 庄忠湛越挫越勇,凑上去闻了闻他的后脖颈:“你身上这a味儿腌得越来越深了……”赵鹤鸣拍开他的脑袋,凶得没什么底气:“别废话,快带我去见庄司令。” 走过长长的连廊,两个人在一间老旧的办公室前停下。庄忠湛敛了笑意,抬手敲了三下门:“父亲,我接鹤翎过来了。” 卫兵迎他们进去以后就离开了,赵鹤鸣对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男人敬了个军礼:“庄司令好!” 庄司令和庄忠湛没有一处相像,他是一个军人,但长得却很温吞,笑起来时嘴像招财猫一样微微上翘,显得格外好说话。 他也冲赵鹤鸣敬了个军礼:“孙少爷好!” 庄忠湛对他俩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早就见怪不怪了:“好了好了,快说正事吧。”赵鹤鸣此时终于露出了些真实的笑意:“叔叔,我今天想了很久,为了以防万一,还是想跟您借一支小队护送陆霜明……我知道这样会有暴露的风险,但我还是不太放心……” 庄司令露出了一些为难的表情:“一支小队不是问题,但这个陆霜明以后也没什么用处了,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心思呢?” 庄忠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旁边扇风:“对啊,这成本有点大啊我的少爷。” “我不想干卸磨杀驴的事,而且陆霜明的确是值得营救的好人……” 庄忠湛笑了一声:“这保险都快加三层了,你还不放心。我看没那么简单吧?” 庄司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,又对赵鹤鸣笑了笑:“小鹤别紧张,我就是好奇,又没说不可以。” 赵鹤鸣有些赌气地答道:“因为他手里还有我的把柄。”庄司令的眉立马皱了起来,有些不悦地追问:“把柄?你能有什么把柄,你这傻孩子,被人欺负了还替人兜着?” 赵鹤鸣尴尬地摇了摇头:“哎,算了,我跟你们也说不清楚。您可以把他理解为……我……我的男朋友。” 庄忠湛翻了个白眼,庄司令放下了习惯性举起的拳头:“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!这么久都不来基地看我,我猜就是谈恋爱了。世清要是知道了,在地底下都能乐出花来!” 这倒也不必……赵鹤鸣叹了口气,这两个人的重点已经完全跑偏了…… 一天跑了两个地方,回监狱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。陆霜明的牢房还亮着灯,他歪在那张简陋的硬板床上,在幽暗的光下面拿着针挑来挑去。 “干什么呢,还不睡觉?”赵鹤鸣摸了摸他的发旋,低头去看他手上的东西。 陆霜明揉了揉眼睛,展开手里的被面,被面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两个小人。一个臭着张脸,一个笑得像个傻子,用脚想也知道绣的是谁。 “你真的好无聊,闲得慌你就先睡觉啊?” 陆霜明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腰,半真半假地说:“可是很想你该怎么办……” 赵鹤鸣笑了笑,俯下身子环抱住他的头,轻轻摇晃着:“你知道吗,我小时候很想养一只小狗,可是赵瑜不让。” 陆霜明闻着他身上香香软软的气息:“你?你也会想养狗啊。” 赵鹤鸣点了点头:“嗯,因为想拥有全心全意的陪伴。” “可是全心全意的陪伴,需要全心全意的保护来交换。想想还是算了,干嘛给自己找麻烦。”陆霜明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。 “我会好好保护你的,”赵鹤鸣用力地抱紧他,重复道,“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。”明度陈仓 陆霜明以前梦见过好几次上联盟法庭的情景,但真坐在被告席时,想象中的据理力争和怒斥群雄通通没有,他被迫成了个结巴,一开口马上就会被人打断。 赵鹤鸣帮他安排的律师思维敏捷,口条更是流利,对面的律师被缠得烦不胜烦,紧抓着间谍亲属疑罪从有的判决原则,和大法官快刀斩乱麻地把他判了死缓。 他稀里糊涂地被押上了运送犯人的车,没多久就又回到了中央监狱。这次他被关进了安全等级最高的牢房,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争论声。 “这是齐相交代要严加看管的犯人,恐怕不适用你们的引进条例。”是启东那边跟进的负责人。 “高新技术人才引进计划是议会三个月前刚刚通过的条例,没有哪一条写着和启东有关的人不能被引渡。”来人的声音很陌生,陆霜明趴在栅栏上探着头,只看见一个极高大的背影,穿着一身军大衣,威势逼人。 “您最好让方司令和付老爷子商量一下,没有上面的指令我们不能放人。” 那人点了根烟,语气像催债的黑社会:“我们是按流程办事的,启东这几年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截走了多少人才做研发,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你们计较,引进条例是我们这两年最重视的政策,启东一定要和军队过不去吗?” 启东的人气势不自觉地被压弱了。“您就别为难我们了,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……” 一把枪直接顶在了他头上,军人的声音不耐烦极了:“方司令说必须把人带过来,鹰盟的洲际导弹又更新了,破解需要大量运算,军方现在还没人能跟进。你再跟我这磨磨唧唧,老子一枪崩了你!” 陆霜明之前听赵鹤鸣交代过,这位方司令和庄司令出身不同,派系也不同,表面上针锋相对,经常把对方骂上热搜,但其实私交却极好,一个分管陆军,一个分管火箭军,两方私下合作甚多。 启东的人吓得腿软,冷汗洇湿了领子。他在枪口下哆哆嗦嗦:“有话好好说,方司令其实不必这么着急,我们启东也可以帮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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