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另一头,黄瑄行听了郑六所报,便进了马车,与黄夫人和两个女儿提了自己心中打算。黄夫人倒还算满意木剑声,虽然对方来历不明大概也无背景家世,但念在救命的恩人侠义心肠且品行端正,她便也不计较其他了。只是黄莺在一旁默不作声了许久,也不说同意,也不见得是反对。黄瑄行拿不准她什么意思,正要询问,却见黄燕嘻嘻一笑,道,“爹你就暂缓缓吧,反正你也没跟人家提过,等到了益京再说吧。”“为何到了益京再说?”黄燕看了一眼黄莺,道,“我想姐姐未必是看不上那人,只是如今益京英才济济,难免出现更合姐姐心意一表人才的如意郎君,木剑声是不错,但比起一表人才……到底还是差点。”黄瑄行皱了皱眉,不大认同的训道,“人不可貌相,木剑声虽相貌平平,但为人忠厚老实,又可见的是个会心疼人的,不会错。”黄夫人见黄燕又要开口,只怕他们父女起了争执,忙按住黄瑄行的手,道,“算了算了,左右木剑声也还没应下,你再去打听打听,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。”谁知黄燕一听,噘嘴道,“照我看还是到了益京后,晚些再说与他知道,他能有什么不满意的,难道我姐姐还配不上他一介武夫?”黄燕年纪稍小些,锦衣玉食娇生惯养,话语中又偏帮着自家姐姐,听到母亲的话自然十分不服气,只觉得父亲低看了家姐,救命之恩拿其他相报也可,为何偏要让黄莺以身相许。黄瑄行知道她脾气,也不与她一般见识,只看着黄莺,问,“莺儿,你若当真不满意,就算了,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情愿。”黄莺到底年长些,思索一阵,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,道,“这事…我倒是情愿的,只是也不能操之过急了,就像燕儿说的,爹爹你先不要跟他说起,等到了益京再提吧。”于是,几人商议定后,此事先按下不提。然后一路进京,相安无事。其间黄瑄行留意观察木剑声一言一行,便觉此人不止侠义心肠,谈吐间颇有风度,修养极好,更是越看越顺眼,心内十分满意。隔天夜里,众人已到了离益京一百多里的红锦镇。镇子不大,但因做了京城门户,很是繁华。众人卸了车进了正街的一间酒楼,小二与老板正巧都在,皆面容可掬上来相迎。酒楼老板是个微胖男人,十分和蔼,看着人数叫伙计先将行李分去了房间,随后引着众人穿过后院到包厢用饭。黄瑄行瞧了瞧酒楼排场,攀谈道,“老板好生意啊。”老板双眼笑成了月牙,“托福托福,托国泰民安圣恩浩荡的大福,我这酒楼五六年前还是个小酒馆呢。”黄瑄行听闻心有所感,又是一叹。众人一路穿过中庭院落,见院中有一石壁,其上密密麻麻皆是题字,便有人问道,“这几面墙是脏了么?怎的不洗干净?”老板笑着摆手,“不洗不洗,这都是来往赶考书生的墨宝,虽大多不留名,但都算佳作,很有些意思。”黄燕上上下下瞧了瞧,叹道,“哇,看着很气派嘛,没准其中就有某位状元郎的题诗喽?”老板也笑道,“没准,没准。”原来这院子里只有一面墙被落了墨的,这几年来朝廷广纳贤才,来往才子甚多,他干脆将两边墙壁都粉刷了供人书写。他也不强求,早年的一些墨迹经年累月淡去了,就会被新的墨迹覆盖,周而复始,层层更换。就好比那面旧墙最上方的墙垣处,因太高未被覆盖,只留下已经不甚清晰的“佳期”二字,字迹虽已模糊,但依稀可见笔锋处苍劲有力气势非凡,但前后是什么内容已不能得知了。黄瑄行对字画颇有些心得,瞧着瞧着便叹可惜,说这字韵道不输吴越大书法家谢文蕴之作,若是得以保存拓下来,定能流传千古。说罢,老板却笑道,“看这字年代应不是很久远,若真是有才之士,没准已经扬名天下,诸位到了京城,估计字画坊中不乏他的佳作,可以去找找看。”黄瑄行眼睛一亮,直道老板此言妙矣。黄莺一直仰头观望,觉得很是有趣,此时拉了拉黄燕,轻快道,“那字上面似乎还有一行,但实在模糊的很,你看得清么?”黄燕蹦跳着尽力去瞧,仍是瞧不清楚。黄瑄行见她俩模样,心中一动,回身欲唤木剑声上前,欲让他们多亲近相处。却见木剑声抱着刀离众人有些距离,并没有上前观看这处热闹,闻言似是恍然了一瞬,才道,“叫我?”黄瑄行点头,问,“少侠目力比我们好,可看得清上面是什么字么?”木剑声目光未及那处,就只是摇摇头,道,“不知道。”竟有些敷衍,黄燕忽然凉飕飕问,“木少侠识得字么?”木剑声倒也不生气,冲她温和一笑,也不计较,也不作答。黄瑄行却肃色训斥,“燕儿!”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黄燕不服的噘噘嘴,作罢。此时,却忽听黄莺叫道,“啊!是了,那两个字似是‘余年’,其他真是看不清了。”郑六也道,“‘佳期’?‘余年’?这两行字挨得这样近,又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,这词句倒像是一对儿小情人的期许之作,你说是不是啊木兄弟?”本是玩笑话,他转头,却见木剑声已剩了背影,竟是不知何时,已撇下众人走了。黄瑄行瞧见了,心知木剑声江湖游侠对这些东西不甚有兴趣,便也招呼众人进楼了。主院厅楼不过三层,但十分气派,正厅挑空,迎门首当其冲悬了一副巨大画像,其下有香案供奉,众人仰头视之,却见那画上是一人,身着龙袍端坐,宁正威严,姿态稳肃,但没有脸。郑六奇怪道,“这是哪路神仙?为何不画上脸?”老板上前添了香,解释道,“似神非神,乃是当今陛下。天颜岂敢窥探?作于画上也是不能的。”黄燕在一旁捂嘴笑了笑,心觉这人拿皇帝当做神明供奉,也忒迂腐了些。黄瑄行与郑六等人听罢心下却皆另有他想,天下纷乱百姓流离,成周却日渐强盛护得一片乐土,不得不承认此大半要归功于竞宁帝,所以百姓如此尊奉拥护他,希望他长命百岁,倒也并非不能理解。众人未在正厅多做停留,就上了二楼包房。进门后添茶点菜做毕,老板就要告辞,黄莺却问老板,“竞宁帝是不是还很年轻?”老板笑呵呵点头,“嗯嗯,现在是竞宁六年,算来陛下也不过才二十八九。”黄莺笑道,“成周百姓之幸,很好很好。”老板更是笑逐颜开,“同喜同喜。”说罢,便告辞离去。人走笑声犹在,黄莺松了口气,不由道,“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。”黄瑄行也展颜应和。毕竟有黄莺这个长女在上,黄燕倒是从不曾虑及这些,此时拿了桌上一盘干果边嚼边想,脱口问道,“二十八九?可惜估计长得不怎么样。”她心直口快没有遮拦,黄瑄行却一惊,瞧了瞧屋外无人,才训斥黄燕道,“这话岂能乱说,被人听到治了罪也是不亏的。”黄燕吐吐舌头,毕竟不傻,自知言过,却还是又悄声找补道,“一般画不出来的都是怕画丑了得罪皇帝,敬畏什么的啊我看都是托辞。”黄瑄行瞪她,她也不甚惧,随口问一旁低着头的木剑声,“木剑声,你说是不是?”木剑声似是正在发呆,被她惊动,怔怔然问,“什么?”他长相不好,这举动木头木脸,呆讷之余更有股蠢相,委实不讨喜。黄燕本对他无甚想法,但思及这人竟利用恩情攀附上了她姐姐,就生了厌憎之心,越瞧他越不顺眼,不耐烦的又说了一遍后,小声嘟囔,“再难看也丑不过你吧。”这声旁人没听到,黄莺却听见了,底下暗暗戳了戳黄燕,叫她收敛。黄燕憋气,愈加不服。却只能拿白眼看木剑声。木剑声自然未注意她的小举动,听闻黄燕发问,竟似是一时无词可答,片刻后,才道,“皇…皇帝么,尊奉畏惧是应该的…”这话在众人听来就是敷衍客套了,但众人本就没认真等他说话,此时听来更觉十分合理,何况换了任一有些生活阅历的常人百姓,对帝王的评议,大抵就该止于此话了。于是郑六想接口将这段话题转开来去,却见木剑声舔了舔唇,张了张口,道,“有时候画不出来…大概因为纸笔死物,画不出活人万分之一的貌美动人吧。”“……”不该,实在不该。若说黄燕的话是冒犯的话,这话也是另一种的不敬。众人不敢接这话。郑六道,“…干果还够么?我再去要一份!”黄燕举着空空如也的盘子,“不够!要的!”郑六如遵令奉命,立即去了。等他回来,手上大盘小盘,众人都是连日劳顿之人,哪还顾得上说话,立即执筷开动,再没有了方才微妙尴尬的气氛。木剑声在角落里挠挠腮帮,小声道,“失言,失言。”喜欢南朝移文()南朝移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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