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子嘉追问:&ldo;那是什么?&rdo;
苏措长久地沉默着,久得让拥着她的那个人以为她都要睡着了。
陈子嘉缓慢地,同时也是谨慎地开口:&ldo;阿措,我不想逼你。你我都清楚,我们不能靠改变环境来改变生活,那几乎没用,环境的改变只能带来新鲜感。这所希望小学,你的论文,你的实验也许能让你感觉到一时的新鲜,让你感觉到心灵的平静,但要面对的,你总是要面对的。你到底能欺骗自己到几时?这么些年下来,已经够了。&rdo;
话音一落,风速忽然加快,撞击得窗户哗啦作响,隐约中他听到苏措说了一句话。那句话他听得不是很清楚,可是就算几个音节也已经叫他心跳急速加快,胃里的疼痛和翻江倒海不翼而飞;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模模糊糊的那句话,仿佛数次后他终于确信她的确是说出了那句。
&ldo;你让我想一想。&rdo;
第十五章时间
山里的深秋天比别的地方来得早,夜晚的时候风声猎猎,吹落树叶。陈子嘉来了不过两天,对这里的一切就很快地熟悉起来。孩子们在的时候,山村小学里就热闹多了,上体育课的时候孩子们踢毽子扔沙包,开心极了,笑声连天,跟回音连成一片,响在山谷里。
下课的时候苏措从教室里出来,带着学生们去了隔壁的图书室。陈子嘉也在那里,聚精会神地翻着一本书。小学里的图书是捐赠的,来自全国各地。
孩子们飞奔着跑进去,都很热情地管他叫陈叔叔。陈子嘉蹲下来跟他们说话,笑容亲切得不得了。还不到两天,他就能准确地叫出三十多个孩子的名字。蔡玉愕然,&ldo;他怎么那么快记住这么多孩子?&rdo;
苏措隔着玻璃打量他英俊的侧脸,毫不意外。她从来都知道他能做成什么事情。陈子嘉从图书室走出来的时候,带出来一本书,苏措疑惑地问:&ldo;这些书都是给孩子看的,你拿着干什么?&rdo;
陈子嘉挑起眉毛朝图书室看一眼,&ldo;里面有多少书是你捐的?&rdo;
苏措摊手,&ldo;我不记得。&rdo;
&ldo;但这本肯定是。&rdo;陈子嘉翻开扉页递过去,&ldo;是你的字,写着的时间是七年前,那时候你大一吧。&rdo;
苏措认真一看,还真的是,不由得含笑道:&ldo;都七年了,时间真快。&rdo;
说话间两人走到操场边上的树下,树叶已经全黄了,在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,好像在细碎的下雨。
沙沙声被陈子嘉的手机铃声盖过,对苏措点头示意之后,他去操场那头接电话。苏措回到图书室里,刚刚遇到齐小飞拿着本书兴致勃勃地从里面冲出来。
&ldo;苏老师。&rdo;拉着苏措坐下,齐小飞指着书上那幅宇航员在太空行走的图画认真地问,&ldo;为什么人在太空中可以飘起来,不会落到地上?&rdo;
苏措略微思考了一下,然后她示意齐小飞看户外的太阳,解释说:&ldo;你看,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是不会落到地面上来对不对?所以宇航员也不会落到地面上,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。&rdo;
&ldo;什么道理?&rdo;这番话显然使得他更糊涂的同时又来了兴趣。
&ldo;因为万有引力的存在,&rdo;苏措拿过一张糙稿纸开始一边画图示意一边讲,&ldo;在这个宇宙中最多的也是无处不在的……&rdo;
整整两个钟头和以后的两天,苏措一有空都在给齐小飞讲普通物理里的知识,起初她怕齐小飞听不懂而讲得很浅,可是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实在是比一般的小孩子强太多,而且极难得的是对物理有种天然的领悟力,对一般孩子难以理解的基础且抽象概念,例如加速度、惯性、力场等,他居然一下子就心领神会,那种天赋是在让人乍舌。
蔡玉吃惊得不得了,连连说:&ldo;我知道小飞很聪明,可是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天才。&rdo;
第十五章时间(2)
在苏措给他讲课的过程中,陈子嘉有时也在一旁,两人时常交换吃惊的眼神。齐小飞怀里抱着苏措写着的笔记一蹦一跳地离开,看着他顽皮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,陈子嘉感慨万千:&ldo;难怪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天才都在成长的过程中给扼杀了,果真是这样。&rdo;
把目光收回来,苏措才想起回应他的话:&ldo;我觉得,其实是天才也未必好,大部分人童年都享受不到,实在得不偿失。&rdo;
&ldo;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吧。&rdo;陈子嘉侧过头看她。
苏措蹙起鼻尖笑语:&ldo;不是的。我成绩不好。&rdo;
&ldo;你故意的,&rdo;陈子嘉眼里一抹了然闪过,随之趋近一步,低了头看着苏措略带狡黠笑意的嘴角和波光粼粼的眼睛,&ldo;当好学生太累了?&rdo;
苏措抿嘴一笑,微微抬起下巴,&ldo;我只是觉得,光读书没意思。我哥哥读书成绩很好,老师和爸妈亲戚都对他寄予厚望,周末假期都会去学校补课,上各种培训班,我觉得他那样,实在没意思,凑活凑活就行了,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&rdo;
陈子嘉忍俊不禁地摇摇头。
自从那天晚上之后,两人的关系就有了微妙的改变。
天空碧蓝如洗,陈子嘉仰头看了一眼,说:&ldo;真正走进大山里,才会感受到这里的伟岸巍峨。&rdo;
&ldo;真的在这里过日子,也就不那么漂亮了。&rdo;苏措说,&ldo;不论哪朝哪代,最苦的永远都是农民,其中的艰辛劳累又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。&rdo;
陈子嘉凝视她的眼睛,&ldo;我知道的。我不是不知民生疾苦的大公子。&rdo;
苏措一笑,这话好像苏智曾经跟她说过。她眺望远处,其实就某种程度上说,这个地方是如此接近陶渊明的世外桃源。可惜,总是要回去的。
第二天两人离开了齐家屯小学回到县城。一直下了山走到公路上,苏措依然有点担心,她一走,蔡玉一个人又要忙得不可开交,再次病了怎么办?
&ldo;别担心。&rdo;上车后陈子嘉说,&ldo;老师大概明后天就到了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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